當年魯迅筆下人，皆是今日世間客。

著名哲學家鄧曉芒曾聽一位朋友談起，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雖有數千年，但其實不過一個甲子，60年一循環。

他當時聽後付之一笑。

但在魯迅逝世60週年的時候，他將魯迅的文章翻來一看，不禁大為驚異，竟如寫於昨日。

一百年前的魯迅，寫盡卑微的底層人，有扮體面的孔乙己、訴不幸的祥林嫂、混日子的阿Q。

年少時，我笑他們荒謬荒唐，嘆他們咎由自取。

可捱過生活的錘打後才發現，我們這些書外客，其實都是書中人。

 

01

心在天，腳在泥，活成了階層夾縫中的孔乙己。

魯鎮的鹹亨酒店裡，三教九流的人都喜歡來抿幾口酒。

這裡有兩撥人，一撥是做體力活的短衣幫，囊中羞澀，只能花上四文銅錢買一碗酒，在櫃外站著喝。

一撥是長衫客，打扮體面、出手闊綽，往往會要上一壺酒、幾碟菜，坐在座位上悠然細品慢酌。

孔乙己卻顯得格格不入，他是唯一一個穿著長衫，卻站著喝酒的人。

讀了幾年書的他，一開始靠著替別人抄書度日，可又心比天高，不屑為小名小利彎腰，最后索性不干了。

日子窮困潦倒，讓他只能跟短衣幫一樣，啜飲著最劣質的酒。

讀書人的清高，又使他套著皺巴巴的長衫，以為自己高人一等。

擱不下面子混跡於底層，又沒能力爬進更高的階層，他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卡在階級縫中。

孔乙己脫不掉的長衫，今天仍然穿在我們的身上。

苦讀二十載，以為層次比別人高，不肯俯身做雜事，不願彎腰從頭學習。

一份高學歷，便自以為金字招牌，瞧不起滿身是汗的打工人，看不上月薪幾千的流水線。

既不滿足於現狀，又無力改變現實。

沒用的體面，成了生活的枷鎖。

當初，新媒體行業野蠻生長的時候，多少傳統媒體人既鄙視這個行業門檻低，又嫌棄一些內容粗製濫造，即使紙媒搖搖欲墜時，也不肯放下身段去嘗試。

一開始，我也抱著這樣的想法，執拗地在傳統媒體苦熬。

可結果呢，換來的是生活的捉襟見肘，是事業的岌岌可危。

沒有里子，體面又有何用？

後來放下身段，毅然全力從事新媒體，從一個公眾號，到一個公司，當年想也不敢想的。

這時我才發現，面子都是給狗吃的，有時候某些人的困境，不是找不到出路，而是不肯放下執念。

 

02

遇苦訴，逢難怨，活成了自取其辱的祥林嫂。

命運掉落的一粒塵埃，砸在凡人頭上成了一座山。

每個人都在生活的風浪中跌跌撞撞地前行。

祥林嫂是一個可憐人。

第一任丈夫死後，她就被狠心的婆婆出賣給了賀老六。

原本祥林嫂可以過上安穩日子，然而生活不放過她。

賀老六因傷寒病復發而死，兒子阿毛又被狼叼走吃掉。

身逢如此悲劇，讓祥林嫂遇人就訴說不幸，我真傻，真的。

她一遍遍地講，心中積攢的悔恨，她反复地念叨。

大家一開始對她還有憐憫。

但悲哀一旦咀嚼久了，便沒了滋味，後來人人都把她當瘟神敬而遠之。

最後，她在一個冬天中孤獨地走向死亡。

命運給了祥林嫂爛劇本，而她的哀怨給這個劇本寫上悲劇的結尾。

環顧身邊，有多少人活成了那個祥林嫂般的怨婦模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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