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丁張《我不能放下的一切》:成年人最大的煩惱,是活得太過人設

丁丁張《我不能放下的一切》:成年人最大的煩惱,是活得太過人設
value101 2023-03-18 檢舉

 

 

史鐵生在《病隙碎筆》裡寫:“愛是軟弱的時刻,是求助於他者的心情,不是求助於他者的施予,是求助於他者的參加。愛,即分割之下的殘缺向他者呼籲完整,或者竟是,向地獄要求天堂。愛所以艱難,常常落入窘境。”

 

“愛所以艱難,常常落入窘境”,但人活著就需要愛,需要愛的溝通。

 

史鐵生後面又寫:“人的處境是隔離,人的願望是溝通。”

 

矛盾恰恰在於從隔離走向溝通的路途上,常常遭遇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的兩難。因為人多半有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繩”的受害者心理,加上在文明社會又需要維護自我形象,敞開心扉的愛的溝通竟變得越來越稀有和難遇。

 

於是現實中不斷上演的是,越來越深厚的隔離和越來越孤獨的渴求。

 

這很符合這個時代很多人的內心狀態。

 

暢銷書作家丁丁張說:“那些瑣碎生活,得不到的東西,怕被丟掉的愛,人前的狼狽人後的脆。那些不可原諒的和有朝一日終能和解的,那些幻想之後的,失望之前的,那些總在心間徘徊的,又不好意思大聲言明的,我願稱它們是,我不能放下的一切。”

 

《我不能放下的一切》裡,四十多歲的男作家丁本牧,卡在一段若即若離的愛情關係裡,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,直到因為對方摔斷了腿,才下定決心結束這段關係。

 

01

四十多歲的丁本牧,是一個自由作家,不需要朝九晚五兩點一線,一直在寫作,但一直沒有寫出什麼。偶爾也靠寫編劇,幫公司做策劃等等賺點錢。

 

生活中,他對自己有著嚴格的時間控制,有潔癖,強迫症和較強的控制欲。

 

他一直未婚,稱自己是單身,但其實他有一個平時偶爾見面的女朋友楚儲。只是除了一周一次的約會,兩個人在現實生活中幾乎沒有往來,所以也就談不上了解。他也不對朋友們公開這段關係。兩個人彷彿都很默契地保持著這種若即若離、沒有定義的關係。

 

直到丁本牧送朋友雷悟去機場時,偶然碰見了楚儲送別一個陌生男子,兩人擁抱分別的場景一直讓他耿耿於懷。

 

那個上午他原本一直在等楚儲回复他那一句“早安”,卻沒想到就這樣碰見了她和另外一個男子在一起。

 

離開機場後,他終於收到楚儲的信息,就一個字“早”。可是即使不滿,他安慰自己:“我必須配合,大家都是成年人,我也不能顯得慌亂。”

 

他詢問對方今天是否見面,一直沒有回复,又是陷入等待的煎熬中。但他也不會再問對方,理由是:“成年人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了,追問就顯得狼狽、急於求成、不知進退。”

 

他早就意識到他倆之間隔著一堵牆,即便他們見面時,每次都很親密,兩具肉體黏在在一起,充滿熱情。他發現自己並不了解她,對她一無所知。

 

再次見面時,丁本牧非常想問楚儲機場的那個男人是誰,但他一直問不出口。兩個人例行常事後,他很想讓她留下來,多呆一會兒,看到楚儲按照往常一樣要離開,他也就只好送她下樓。他說:“過多吐露心聲對他人是種壓迫,思念別人需要得到允許。成年人要學會閉嘴,和人情緒對等,試著輕描淡寫。”

 

這就是成年人為了要維持自我形像或者說人設設置的牆,也是他和楚儲之間的那堵牆。這堵牆既可以維持自我形象,顯得情商很高,又可以讓自己不陷入衝突之中,自我防禦。看起來很完美啊,可是丁本牧並不快樂。

 

因為這堵牆,即使他對機場的男子充滿疑惑和憤怒,也只能在她走後對著鏡子怒吼。

 

因為這堵牆,即使平日里他想向她表達關心或是自己的需求,也只剩下兩句“早安”和“晚安”。有時候楚儲沒有回复他信息,他明明想知道她那邊的情況,可是他覺得對方不主動說明,也就沒必要問,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,讓一切都看起來正常。

 

可是所有假裝下掩藏的真實情緒並不會因為假裝的面具消失不見,反而會因為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和真實的生活,累積越來越多的情緒暗流,不斷自我消耗,甚至波及到身邊的人。

 

需要用力維持的人設,建立之初就已暗示了崩塌那一刻的危險。

 

02

丁本牧的侄女丁辛辛突然降臨在他的生活中。丁辛辛剛大學畢業,來北京工作,還沒有找到房子,需要先借住在他家。

 

他有些不情願,嫌麻煩。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空間,突然住進一個年齡相差有些大,相互也不怎麼了解的侄女,有這種顧慮也算正常。但迫於親人關係,又不得不裝成很歡迎的樣子。

 

丁辛辛的到來,讓丁本牧靠強迫症、控制欲維持的貌似“井然有序”的生活,變得更焦慮了,尤其是機場楚儲和別人擁抱的那一幕又經常浮現,揮之不去。

 

丁辛辛到他家後,他不是一會兒擔心地板髒了,就是一會兒嫌她躺床上穿著外套,或是嫌她彈的吉他聲太難聽之類的。總之,人處於焦慮狀態,是很難發自真心和別人交流的。

 

但聽到丁辛辛接到找房子的電話時,又覺得愧疚,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受到了打擾。幸好這時,他還可以逃去雷悟家裡。

 

只是回來時,看到髒亂差的地方,忍不住像暴君一樣給侄女下各種命令。他明明不喜歡這樣的自己,但又必須這樣做。

 

連侄女都說,他這樣會很累的。他說他拿自己沒有辦法。

 

事後,他又陷入自責和不安中。

 

03

丁辛辛去一家寵物店上班了,竟被他偷偷發現。他很憤怒,難以接受學文藝編導的侄女竟然在這裡上班。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對侄女來一番長輩的教育,可是什麼是絕對正確的人生呢?他的人生就很正確嗎?

 

他帶侄女去店裡吃飯,說是為她接風,可是一直在灌輸長輩的道理,他這一回可是要顯顯長輩的存在感了。

 

只可惜丁辛辛雖然年輕,可是活得比他放鬆、自在、真實,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和自我設限。她知道自己喜歡什麼,不喜歡什麼,不為了別人的期待而活。所以她並不領教他的灌輸,回話時充滿機警、立場堅定。

 

她說了一句一語中的的話:“越是看起來有秩序的生活,越是可疑。”這正好揭穿了丁本牧的人設,讓他感覺當頭一棒。

 

當他嘮叨她的房間太亂時,丁辛辛回答:“請不要擔心,我房間亂七八糟,但人生一定過得整整齊齊。”

 

反而是丁本牧在侄女入住之後,一直無法進入正常的狀態。他在家也沒看書,大多數時候面對電腦打不出一個字。為了避開丁辛辛,不得不說自己去工作室寫作,其實是去雷悟家,假裝自己很忙的樣子。

 

當丁辛辛和他說自己的工作體驗時,他很願意聽這些,但是卻說表情上要顯得心不在焉。他需要維持作為長輩的人設,而寧願不顯露真實的自己。

 

楚儲約他見面,丁本牧很高興,還打算問問機場那個男人。侄女來了之後,他們已經兩週沒有見面了。

 

他預定了酒店說謊讓侄女住進去,自己做好一切準備,等在家裡,等著楚儲的到來。到了晚上八點多,對方沒有來,回复說改明天,今天太忙了。丁本牧滿腔怒火。

 

他想回复或者說作為人設的他想回:复“算了,你忙你的。”但是這一次憤怒太強烈了,他沒法再偽裝了。

 

他不知道該回复什麼,表達憤怒不夠理智,長篇大論則暴露過於在乎,假裝完全沒有情緒的話,人就顯得逆來順受。

 

跌落在憤怒、失落的心情中,這時的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戀愛也是這樣的反應,對自己的無能失望。

 

04

其實是人活得太過人設,只會越來越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。精心準備的約會被放鴿子,會憤怒是人的自然情緒流露,這時候又要自我防禦,又要維持體面的形象,另一面又渴望對方的理解和愛,這種種的分裂心理已經足夠把一個成年人壓垮。那些偽裝出來的堅硬的牆其實最沒有力量,徒增無力感和自責而已。

 

但越是自責,越會想加固這堵牆,好建立更多的自我欺騙,好不容易建立的牆,怎麼能輕易拆除呢?人性如此。

 

丁本牧說:“愛當然要談好的那些,壞的愛會讓你對世界暴躁,會不斷消耗你,讓你覺得自己一無是處。”

 

這道理聽起來很有道理,可是哪有愛一談就是完全好,或是完全壞的。能夠談得很好的愛不都是兩個人成功走過了戀愛的激情期、幻滅期,在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中,不離不棄,一點一滴磨合、創造起來的嗎?

 

丁辛辛和丁本牧完全不同。這倒不是因為她是女孩子。她活得很真實、簡單,哭就是哭,笑就是笑。

 

她喜歡小動物,所以並不覺得在寵物店做自媒體工作有什麼不好。她染紅頭髮、紋身,只是因為自己喜歡,也不是要表現自己多麼與眾不同。

 

他們去看了幾套房子,因為丁本牧陪她一起,明明已經很不耐煩了,可是他一直裝著沒事。騎共享單車時手上粘上了口香糖,她看見時哭了,顯然是過意不去。她的哭泣讓當叔叔的丁本牧有了良心的反省。他發現自己並不那麼真誠和純粹,不管是對侄女,或是他的寵物狗皮卡,或是他的朋友們。更多時候是為了自我的自私需要。

 

他這才開始對丁辛辛坦露真心的言語,第一次說出了聽起來像發怒但卻充滿愛的話:“回家!回我們的家!”

 

 

05

丁辛辛算是慢慢打開了叔叔的心扉。因為丁本牧竟然和她說了楚儲的事,還拉著她一起實施他的計劃,雖然是在酒醉後說的。

 

他讓丁辛辛在四月一號跟他一起去南山滑雪場,因為那天楚儲會和機場的那個男人去那滑雪。他想弄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。

 

可是在滑雪場,他看到了他們後,他沒有採取行動,他想逃走,不知所措。丁辛辛一直拉住他。最後在百般憤恨、焦慮的情況下,他不小心掉進水溝裡,還摔斷了腿。

 

丁辛辛送他去醫院,幫他辦理住院手續,給他買躺椅、輪椅等,做了一系列該做的事情,儼然已經長大了,可以照顧別人了。

 

他做手術的當兒,楚儲打來幾通電話,丁辛辛接了,告訴了她丁本牧摔傷的事。楚儲馬上過來了,帶來了送給他的束花拼圖,和她一起等待丁本牧做完手術。

 

這讓丁辛辛覺得楚儲其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,她很愛他。

 

事實確實如此。

 

丁本牧一直不明真相。做完手術後,雖然見到楚儲很驚訝,但他想到這一串糟糕的遭遇,只想了結這一段關係,他甚至都沒有問問滑雪場的那個男人和她是什麼關係。

 

人生的煩惱通常都是這樣,只是一廂情願的臆想,不表達出來,還以為自己想的就是別人的事實。

 

 

06

到底是什麼讓人不敢表達出來,寧願活在重重的人設中呢?

 

具體的原因多種多樣,比如原生家庭的創傷,曾經談戀愛的創傷,但都是源於恐懼,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,不敢接納真實的自己,所以也不敢面對真實的他人。不是真實的情況有多不好,而是恐懼放大了所有的負面想法,延伸出更多的恐懼。

 

導致人與人的處境越來越隔離,而孤獨和渴求越來越深不見底。

 

丁本牧和楚儲兩個人其實都挺喜歡對方,只是兩個人都害怕把這段關係推進一步,一直若即若離,當然遲早會出問題。

 

丁辛辛總是一語中的說出他的心裡話:“是你根本不敢面對她吧?其實你也不敢面對真實的情況。”

 

而真實的情況其實往往不是臆想的那樣,甚至是完全相反。

 

楚儲在丁本牧生日那天突然來訪。其實是丁辛辛偷偷讓她來的,她告訴了她丁本牧受傷的真實原因,想讓他們的誤會解開,即使已經分開了,更不要把結留在心裡。

 

楚儲清楚地說明了自己為什麼一直和他保持這樣若即若離的關係,也說明了滑雪場的那個男人是誰。她說她從小生長在單親家庭,不知道怎麼建立親密關係。她很愛他,但不知道怎麼去愛人。滑雪場和機場的那個男人是他父親以前的鄰居的孩子,介紹給她認識,但他們只是平時會一起玩耍的朋友。

 

她發現丁本牧和她一樣害怕親密關係,所以兩個人才選擇了這樣的相處方式,雙方好像在彼此生命中,又好像不在。

 

楚儲清醒地知道,他愛的不是真實的她,而是他想像出來的她。她說:“沒有真實的了解就不會看見現實,沒有碰撞自然就沒有折損。”

 

但是丁本牧並不算清醒。或許也隱約知道,只是不敢面對。比如在醫院時,對床大哥說他睡覺打鼾,他有點不敢相信,經過侄女的確認,他覺得難以接受,影響自我認知,他一直認為自己睡覺是不打鼾的。

 

他由此領悟到:“看來人要了解自我的話,不僅需要和他人碰撞,還需要和他人同居。”

 

親密關係與其說是找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,莫如說是通過與他人相處來了解自己和成長自己的,是認識自己的鏡子。

 

極少有天生配備完善的親密關係,其他關係也同樣如此。

 

那些放不下的煩惱,問題不在於放不下,不需要為了完成某種人設放下什麼,那樣的放下不是真的的放下,自然不會有真正的力量生長出來。在於害怕面對真實的自己。學會接納真實的自己,內在的力量才會生長出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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